可能是年纪大了喜欢怀旧,关于自己的纹身,一直想做个自我总结和回顾。。。。。反正也是睡不着。我以前总是以为,纹在皮肤上的图案和记忆会一直如影相随,也许皮肤经受过的那些疼痛还是不够刻骨铭心,图案一样清晰,但是以前的记忆慢慢正在模糊,慢慢变成不确定。我想还是趁现在能记得、找回那些好久以前的记忆和照片,先来写一个小小的回顾给自己感怀一下。那些我爱的人、那些皮肤的温度、那些图案里隐藏的小秘密、那些时间的颜色……. 我怕的是,那种在表皮上游移的微微刺痛又幸福的感觉,如果忘记,我便记不起。
应该是在04年,我陪室友去纹身,结果是,她的小小图案30分钟就做完了,我却心血来潮挑了一个大图案,分开两次3天来文。这是我的第一个纹身,是印度的传统hanna图案,倒三角代表印度Tantrism教义里的六芒星的下部,倒三角形代表了万物之源-宇宙之母,表示盛满宇宙之母体液,然而,我在里面隐藏了妈妈的英文名字。第一次就挑到最痛的部位之一,刺得我痛不欲生,并且发誓这是最后一个。现在回过头来看,只是我漫长的纹身路上小小第一步。
这里到了06年。那个时候的我,遇到第一个和我说“跟我走吧”的人,不管爸爸妈妈的担忧和眼泪,收拾了所有的衣物、书、窗帘和床单,义无反顾地要和他一起回云南。那个时候的我,就是照片上那样,睡眼惺忪一样勇敢往前冲。
在昆明,认识了善良的纹身师王可。这个我自己胡乱画在草稿本上的密密麻麻图案,她好认真
地帮我纹了5个小时。图案里藏着家人名字和生日,以前我总是记不准他们的生日,这次无知冲
动的出走,始终对他们觉得好愧疚好抱歉,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能稍微补偿一些,于是决定要把
他们的生日都文在里面。在昆明,几乎没有朋友,把家人文在身上,就觉得一直和他们在一
起。
这段那时觉得好浪漫勇敢的私奔戏码最后仓促收场,我草草收拾行李回到广州,把香水和窗帘
留给另一个女生。
那天,却是我的生日。
在很早的时候,大概是02年的时候,在一本藏传佛教的书封面看到,就临摹下来,这是大昭寺门前的Mandalas 曼陀羅图案。后来04年去了甘南,在郎木寺门口看到这个曼陀罗,有两只温柔的小鹿守护在旁边。05年情人节在拉萨大昭寺门口终于看到本尊,却忙着和旅馆的朋友在卖每支15块的玫瑰花。卖到晚上赚到的钱拿去吃了一顿,喝到烂醉。认识到很重要的阿may。09年,再去郎木寺,再看到这个图案倒影在阳光里。天气很冷。旁边还有一个人。准备说保重。
里面是妈妈的英文缩写和我对藏地的热爱。
也是王可的作品。
接下来的是一个在脚背上的图案。我找来找去找不到图,那我也懒得拍。是一只蜻蜓的图案。这是我和may友情的小见证。她名字里有个清字,我名字里有个婷字,加起来变成蜻蜓。。。。。。。是有一点傻。阿may3年前去法国,也不确定回不回来,可是每次见面,我都确定,这都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左图里我们05年在西藏林芝,准备动身去成都。后面一张是08年,她从法国回来看我,虽然我们照片里是笑得很开心,事实是,我因为很小的事和她吵架。说了最重的话。然后她走了。我在大理,她去了丽江。我们隔着电话泣不成声。3个小时的车程,她坚持不见我。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愧疚。再后来,我们又和好了。好纠结的友情。
我把最痛的部位奉献给了你,may,不要再说我把你永远踩在脚下啦。
慢慢地,对纹身上瘾后,开始挑战大面积的纹身,07年先做了个半臂。罂粟花图案来自一张欧洲古董地毯,我临摹了局部,画成一张没什么意义的插画。要纹它,纯粹就是想要为了痛。人体这么奇妙,藏着很多你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挖掘的痛,我想如果能把某样痛挖出来,是很有趣和成就感的事吧。基本没有什么意义。后来纹上去的时候,就把中间桃心的位置空出来,留给以后想到的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东西。现在还是空着。
07年是本命年,果然一个大煞让我措手不及。本来带着红手绳,后来要开始练球体接触,手上没办法继续戴。干脆请王可帮我文了一条牢牢靠靠的红线在手上,本来只有一根红色的细线割过去,像割腕的伤口(左图)。那一年,Doing姐和may陪我站在一起。后来手上和心上的伤口都好了。右图里看到红线周围增加了一些小玩意。是我们的品牌MA PETITE AMIE 的LOGO,一个荡秋千的小女孩。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,总是希望秋千越荡越高越兴奋,完全不怕危险。慢慢地,我们开始害怕失控和落差,而忘记了最初最简单的快乐。所以我把她带在手上,提醒自己最初的愿望。
上臂的图案愈合后,又开始怀念大面积的刺痛感。于是延续上次没有主题的半臂,王可做了她的第一个半甲,迷你日式半甲。具象的菊花。这个算是最大工程的图案。说出来真是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,没什么特别意义。就是我想纹个大的,里面有我喜欢的小小蘑菇就够了,王可也想文个大工程的。于是我们就说,好吧,来吧。
08年的夏天,因为学不会口琴,所以干脆大哭一场放弃。
第一次见面,我居然在酒吧里点了油炒米粉。坐在他的对面坐立难安,菜送上来的时候我觉得会吃得油乎乎地好尴尬,别别扭扭地不敢吃,其实饿得要命。
看到他和其他人骑摩托转山,气到咬牙切齿。
在空的房间,逼无辜的tammy和我一起变态地分享他剩下的枕头味道。
用一张小画和香港朋友华仔交换了这个脖子上的纹身。一朵长出血管的花。
其实上面的,都和这个纹身无关。只不过,刚好有人出现而已。
最后一个,是08年冬天文的。我要把这句重要的话纹成德文。于是曲折辗转又神速地得到这组藏式风格的文字。
然后,他手上缺一块拼图。
再后来,在喀什拍的第一张数据卡坏掉了。和小孩子们的照片没有了。
再后来,在帕米尔高原,看到雪山倒映湖泊。有人在路边堆起雪人。
再后来,在郎木寺看到第3次天葬。我们都和路边的骷髅头说,对不起,打扰了。
再后来,帮我翻译这句德文的人,突然离开了。我们从没见过面,也不能亲口告诉他其实这句话语法有点问题可是算了都纹上去了。
到最后,有人说,最后再告诉你,手上的密码代表什么。结果也忘记了问,忘记了说。
这句德文好像一句预言和祝福,留给了我。
一言成谶。
虽然到现在我都完全不会读。
左图的我,都忘记几年前在大理,干干净净,除了抽烟也没什么恶习。几年后,右图的我,花到无以伦比。回过头看过去一路的跌跌撞撞。想起有人和我说过,不要让自己撞到头破血流的时候,才知道要学会爱自己。
不过我现在总算能坦然地抚摸自己的伤口,观察这些流转的颜色和线条。离骨头越近的皮肤,刺起来会越痛。离视线得越近的肢体,越容易被自己看到。离得越近的记忆,细节越是清晰。
谢谢这些皮肤上的旅程,让我越发清醒地去体会成长的刺痛和幸福。
到最终,我们只不过走回自己的旅途,就这样之后,渐渐除却那些感情和记忆的重量,我们会走得越来越轻松。
恩,最重要的是,爸爸,父亲节快乐。虽然我明白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一再要自己遍体鳞伤。谢谢你一直站在我的旁边,谢谢你们对那些纹身的理解。原谅我年少无知时对你们的伤害。
写于2009父亲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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